一路上，我脑子里飞速盘算。
硬刚？
我那把“破伤风之剑”估计不够人家一剪刀剪的。
跑路？
且不说这身丐帮制服太显眼，就看那毛驴蹄子轻快的模样，我怀疑它是塞北引进的优良品种，耐力恐怕在我之上。
所以，只剩下一条路：谈判。
用我刚刚领到的《丐帮弟子行为规范（V3.0修订版）》里还没来得及细读的“商务沟通技巧”，来应对这场生死（更可能是财务）危机。
酒楼小二显然认识黄蓉，看到她立刻堆起职业笑容：“黄总监，雅间给您备好了，还是老位置？”
黄蓉“嗯”了一声，随手抛过去一小块碎银子，动作娴熟得像是在打发叫花子……等等，我好像就是叫花子。
小二接过银子，笑容更盛，目光扫过我时，明显顿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了镇定：“这位……丐帮的兄弟，里面请。”
我努力挺首腰板，试图展现新时代丐帮弟子的风采，可惜衣服上的破洞不太给面子。
雅间环境不错，窗外还能看到街景。
黄蓉熟练地点了几样精致小菜，一壶好茶，然后把菜单一合，对小二说：“给这位……林兄弟，来一碗你们招牌的‘佛跳墙’。”
我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黄蓉笑眯眯地：“没事，记你账上。”
我：“……”菜上齐后，黄蓉并不动筷，只是用那双看似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我，手里把玩着那把剪刀，剪刀开合间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像是我生命倒计时的读秒。
“林先生，”她换上了商务口吻，“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梳理’了吗？
首先，请确认一下，你是否承认继承了己故前丐帮弟子，编号……哦，我们不知道他编号，反正就是那个老家伙的全部权利与义务？”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当年在大学辩论队（虽然只是替补）的气势：“黄总监，在确认之前，我们需要明确几个前提。
第一，债权转移需要书面凭证，请问贵厂是否有我……前任签署的《债权债务转移协议书》？”
黄蓉眨眨眼，从腰间一个绣着“黄氏皮革，皮真价实”的锦囊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啪”地拍在桌上。
我拿起来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今欠黄氏皮革厂货款叁仟两，若俺死了，就找俺徒弟林凡还。
以此为凭。”
落款是一个脏兮兮的手指印。
这他娘的也算凭证？！
法律效力堪比小朋友的“拉钩上吊”啊！
“这个……指纹的真伪有待鉴定，而且并未明确徒弟的定义……”我试图挣扎。
黄蓉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佛跳墙里一只鲍鱼的裙边。
“我们江湖儿女，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
白纸黑字……嗯，黑指印，还想赖账？”
我看着那只惨遭“分尸”的鲍鱼，咽了口唾沫：“好吧，就算债务关系成立。
但根据《大宋律·商事补充条例》，超过五百两的债务，可以申请分期偿还。
我提议，采用等额本息的方式，分六十年……咔嚓！”
又一只香菇身首分离。
“林先生，”黄蓉笑容甜美，“我们厂子等着这笔钱给员工发年终奖呢。
六十年？
到时候我都成黄老太太了。”
我额头见汗，脑子飞速运转，回忆着徐长老灌输的“创新业务模式”。
“那么，第二个方案！
债务重组！
或者……债转股！”
我豁出去了，“您看，我身为丐帮弟子，拥有遍布汴梁的消息网络和庞大的线下流量入口……也就是弟兄们。
我们可以合作！
比如，贵厂的皮革边角料，可以交由我们丐帮设计制作成时尚潮流挎包，主打‘环保’、‘复古’概念，在各大城门洞口设点销售，利润分成！
这叫变废为宝，盘活资产！”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商业奇才。
黄蓉似乎被这个提议打动了一下，剪刀停了下来。
“听起来……有点意思。
但我们怎么相信你们的销售能力？”
“我们可以先搞一个‘快闪店’！
就在汴河广场！
我亲自带队吆喝！”
我拍着胸脯，灰尘噗噗地飞。
“你？”
黄蓉上下打量我，眼神里的怀疑几乎凝成实质，“你除了会背《员工手册》，还会什么？”
“我……”我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会半生不熟的盗版《如来神掌》吧？
那玩意儿听起来就不像能卖包的样子。
就在我山穷水尽之际，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不等我们回应，门被推开，一个戴着同样斗笠，但腰间挂着“巡查”木牌的中年乞丐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谁是林凡？”
我赶紧站起来：“我是，您是？”
“丐帮集团汴梁分公司纪检监察部，巡查员，编号九五二七。”
他亮出一块铁牌，“接到匿名举报，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接受业务关联方宴请，出入高消费场所，严重违反《丐帮弟子行为规范V3.0》中关于‘廉洁自律’的八项规定精神！
现在请你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我：“！！！”
黄蓉：“？？？”
我看向黄蓉，黄蓉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我看向桌上那碗我只喝了一口汤的佛跳墙，内心奔过一万头羊驼。
这算什么？
职场陷害？
还是巧合？
黄蓉却突然笑了，对那位巡查员说：“这位大哥，你误会了。
这不是宴请，这是我们‘黄氏皮革厂’与丐帮集团的业务洽谈会。
这位林兄弟，是我们重要的潜在合作伙伴。
这顿饭，是我们厂的招待费用，属于正常商务范畴。”
巡查员将信将疑：“有会议纪要吗？”
黄蓉变戏法似的又从那锦囊里掏出一本空白的册子和一支毛笔，唰唰唰写了几行字，然后递过去：“喏，刚补的。
主题：‘关于皮革边角料创意产品开发及债务重组可行性研讨会’。”
巡查员看了看，又看了看我，语气缓和了些：“就算是业务洽谈，也要注意影响！
身为丐帮弟子，要时刻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下不为例！”
说完，他转身走了。
我虚脱般地坐回椅子，背后全是冷汗。
黄蓉收起笑容，看着我，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看来，你在你们帮里，人缘不怎么样啊？
刚入职就被人盯上了？”
我苦笑，我哪知道？
我才领了工号没多久啊！
这江湖，不仅沙雕，还他娘的内卷！
“不过，”黄蓉话锋一转，用剪刀轻轻敲了敲桌面，“你刚才那个‘债转股’的提议，虽然粗糙，但方向……勉强及格。
看在你帮我应付走了纪检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
我眼睛一亮：“您说！”
“我们厂的破产清算流程还没走完，我爹……也就是黄鹤，带着核心员工还在外面……嗯，考察市场。”
她斟酌着用词，“这笔账，我可以暂时不逼你。
但是，你要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我警惕起来，感觉不会比还三千两银子轻松。
“帮我找到我爹。”
黄蓉压低了声音，“我怀疑他根本不是跑路，而是被人坑了！
他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是‘巧帮’的人！”
巧帮？
就是那个搞“知识付费”，被村口老爷子称赞业务创新的巧帮？
老乞丐的债，黄鹤的失踪，巧帮的介入……我这实习期的KPI，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说好的维护世界和平呢？
怎么变成大型连环债务纠纷调查案了？
黄蓉把剪刀往桌上一插，稳稳立住：“怎么样？
这笔新业务，接不接？
事先声明，调查费用自理，本厂目前财政困难，无法报销。”
我看着那微微颤动的剪刀柄，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心思比剪刀还锋利的“财务总监”。
我，林凡，丐帮污衣派见习员工，工号三八五七西，在入职第一天，不仅背上了巨额债务，还可能卷入了前合作伙伴的失踪谜案，并且被本帮纪检部门盯上了。
我的江湖路，果然他娘的过于***。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