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鞋带又开了!”
陆然的提醒被雨声淹没时,沈念正举着刚买的草莓味糖画在青石板上狂奔。
雨滴砸在糖画表面,琥珀色糖浆开始泛起细小的融痕,她边跑边回头喊:“都怪你!
刚才在便利店磨磨蹭蹭,现在糖画要化了!”
“明明是你非要挑草莓味!”
陆然紧追不舍,校服裤脚溅满泥点,“李爷爷都说了,暴雨天适合买不容易化的生姜味——”“生姜味是老头子吃的!”
沈念突然在巷口急转弯,糖画尾羽的糖丝差点粘到墙面上,“你小学二年级偷我芝麻味糖画时,怎么不说生姜味更好?”
陆然猛地刹住脚步,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那是因为你当时哭着说‘糖画被抢就不和我做同桌’!”
他忽然看见沈念脚下打滑,慌忙伸手拽住她的书包带,两人差点摔进积水潭,“当心!
石板路比你的微分方程还滑!”
沈念站稳后,气鼓鼓地用糖画木签戳他胸口:“还好意思提!
你知道我为了赢回那根糖画,整整练了一周的跳绳吗?”
她忽然想起三年级的体育课,陆然故意输给她,只为让她拿到“最佳进步奖”的糖画奖励,语气软了下来,“不过……你后来每天都把自己的糖画分给我一半。”
陆然耳尖发红,转身就走:“那是怕你低血糖晕倒,耽误我抄作业!”
话虽这么说,却悄悄把伞往她那边挪了挪,自己半边身子浸在雨里。
老巷子深处,糖画摊的铜锅在雨幕中泛着暖光。
李爷爷戴着斗笠,正用长柄勺搅动糖浆,听见动静抬头笑骂:“两个小崽子跑这么快,是怕我把糖画分给隔壁班小王吗?”
沈念气喘吁吁地把糖画举过头顶:“李爷爷快救场!
草莓味要化了!”
“慌什么?”
李爷爷用竹筷勾起两缕糖浆,在青石板上飞快画出两只交颈凤凰,尾羽用蜂蜜粘了亮晶晶的糖丝,“今早特意熬了蜂蜜糖浆,暴雨天也粘得住。”
他忽然瞥向浑身湿透的陆然,“然小子怎么不打伞?”
“他把伞让给我了。”
沈念替陆然擦去脸上的雨水,忽然发现他校服里面的白色T恤己经透湿,贴在背上显出隐约的肌肉线条——那是上周校队训练时,她偷看过的、替她挡住篮球的结实后背。
陆然慌忙后退半步,耳尖在斗笠阴影里发红:“别、别乱摸!
我自己擦——”李爷爷突然压低声音:“昨儿个有个穿汉服的姑娘来问你们,说什么‘记录老手艺传承人’。”
他往铜锅里添了勺糖,糖浆融化时发出滋滋的响声,“拿着相机拍了半天你们的合照,说要登在校刊上,标题都想好了,叫《糖画巷口的青梅印记》。”
沈念眼睛一亮:“是陈学姐!
上次在便利店,她夸我的糖画钥匙扣特别有老巷子味道。”
她转头冲陆然眨眼,“要不要告诉学姐,你初中把我的糖画签攒起来,换了张‘最佳同桌’奖状?”
“那你怎么不说,你把我的玻璃弹珠全换成糖画,害我输给小王后哭了整整一节课?”
陆然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防水袋,里面装着枚泛黄的糖画钥匙扣——那是她初二时送他的生日礼物,凤凰尾羽处还刻着“陆”字,“不过……你做的糖画,确实比别人的甜。”
李爷爷突然从围裙里掏出个木盒:“给你们的毕业礼物——双生凤凰糖画模具,等你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就用这个做定情信物。”
陆然差点被糖浆呛到:“李爷爷你别乱说话!
我们只是——”“只是青梅竹马的最佳搭档对吧?”
沈念抢过木盒,指尖划过模具上缠绕的尾羽,“就像你帮我补数学,我帮你记英语单词,就像你替我挡住迎面而来的篮球,我替你藏起被没收的漫画书。”
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陆然偷偷在她的《线性代数》课本里夹了张字条:“沈念念的侧脸比抛物线还好看”。
三人在糖画摊的油布伞下躲雨时,沈念忽然发现陆然的嘴唇有些发白。
她伸手摸向他的额头,触感烫得惊人:“陆然你发烧了!
都怪你把伞让给我——”“谁说让给你了?”
陆然别过脸,却乖乖地任她把糖画塞回自己手里,“我只是想试试暴雨中跑八百米的感觉,就像去年校运会你摔倒时,我背着你跑完最后两圈。”
李爷爷笑着摇头,从灶台边取出姜茶:“小崽子们啊,就爱用吵架藏关心。”
他忽然指向糖画摊角落的旧相册,“看看你们三年级的照片——念丫头把糖画粘在然小子的课桌上,然小子非但没生气,还帮她把糖画拓成了几何图形。”
沈念翻开相册,看见照片里的陆然正趴在桌上,用尺子丈量糖画凤凰的翅膀,旁边用铅笔标注着:“翅膀夹角60度,符合等边三角形构图”。
她忽然想起,那天的数学作业,他确实用糖画教会了她什么是“对称轴”,而他的草稿本上,画满了以糖画为原型的几何图形。
“对了,”李爷爷忽然神秘兮兮地说,“然小子初中时总把糖画藏在表带里,说是给念丫头的‘紧急甜食补给’。
有次我看见他蹲在巷口,把融化的糖画重新捏成小熊形状,就为了哄你开心。”
陆然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油布伞:“李爷爷你记错了!
那是——”“那是我数学考砸了,躲在巷口哭,你把自己的糖画掰成小熊哄我。”
沈念接过话头,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你总说我笨,可你从来没嫌弃过我算错的题、粘脏的校服,还有永远系不好的鞋带。”
暴雨在黄昏渐歇时,陆然和沈念挤在便利店的屋檐下等公交。
他盯着沈念手中的双生糖画,忽然开口:“其实小学西年级那次,我故意把糖画掉在你课桌上,就是想让你多和我说话。”
沈念差点笑出声:“我就说,以你的手速,怎么可能抓不住糖画?”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蹲在地上捡糖画时,耳朵尖红得比糖浆还要鲜艳,“后来你每天都‘不小心’把糖画掉在我附近,首到我答应每天分你半块小熊饼干。”
“因为你当时总和隔壁班的小林说话!”
陆然梗着脖子,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里面夹着无数糖画签,每根签上都有细小的字迹:“2015.5.2 沈念念数学考89分,送她芝麻味糖画”“2018.7.15 暴雨天替她挡自行车,膝盖擦伤,她送生姜味糖画”。
沈念看着那些被精心保存的糖画签,忽然发现最后一页贴着张字条,是她初三时写的:“陆然,谢谢你总在我需要时出现,就像糖画离不开竹签,我也离不开你。”
“原来你都记得……”沈念的声音忽然变软,便利店的暖光映着他睫毛上的雨珠,像只怕惊的小鹿。
陆然突然把糖画塞进她手里:“公交车来了!
快上车,别让糖画沾到雨水——”“陆然。”
沈念忽然叫住他,在他转身时迅速把自己的糖画尾羽掰下,塞进他嘴里,“草莓味给你,这次不许抢木签。”
公交车的灯光刺破雨幕时,陆然舔着嘴角的糖丝,听见沈念在耳边轻笑:“李爷爷说,双生凤凰的尾羽要交缠在一起才好看。”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糖画摊,她试穿绣鞋时,鞋跟的“念”字恰好对着他的方向——原来有些心事,早就藏在糖画的丝缕里,藏在十三年的朝夕相伴中,等着暴雨后的阳光来揭晓。
回到家后,沈念收到陆然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照片:他的书桌上摆着今天的双生糖画,旁边是小时候攒的玻璃弹珠和糖画签,配文:“其实,我更喜欢你画在草稿纸上的我。”
她笑着回复:“笨蛋,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把草稿纸画满你的脸?
因为——”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敲击声。
抬头望去,陆然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举着手机照亮自己的脸,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却遮不住他发红的耳尖。
“沈念念!”
他的声音混着雨后的潮气,“我有句话必须现在说!”
沈念跑到窗台边,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今天李爷爷送的双生模具,在手机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其实从六岁第一次分小熊饼干开始,”他深吸一口气,“我就觉得,和你一起走在老巷口,比解出所有微分方程都开心。
那些藏在糖画里的关心,那些画在草稿纸上的侧脸,还有每次下雨时倾斜的伞——”他忽然说不下去了,把模具往空中一举:“总之!
我喜欢你,就像糖画离不开糖浆,我离不开你!”
沈念看着楼下那个笨拙却认真的少年,忽然想起所有的雨天、所有的糖画、所有的草稿纸涂鸦——原来最甜的告白,从来都藏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
她笑着举起自己的糖画,尾羽与他手中的模具交叠,在雨夜的灯光下,勾勒出双生凤凰的轮廓:“陆然,你知道吗?
刚才在糖画摊,李爷爷说,双生凤凰一旦相遇,就再也分不开了。”
雨声渐歇,便利店的暖光、糖画摊的铜锅、老巷子的青瓦,都在夜色中渐渐模糊。
唯有两个少年的身影,在雨后的香樟树下,将彼此的心事,酿成了比糖画更甜的、关于未来的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