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咆哮的1812序曲
楚弦歌立于祭坛中央，白衣在无形的音浪气流中猎猎作响，他双手虚按于鸣鸾琴上，神情肃穆如执掌天罚的神祇。
琴身九弦并非被他拨动，而是在他磅礴的乐力灌注下自行轻震，天地间的一切杂音，风声、呼吸声、心跳声，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抹去，归于绝对的静止。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仿佛是这片寂静天地中唯一的神谕：“以乐正刑，涤罪清魂——龙吟乐咒，起！”
话音落，第一道音波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光龙，龙首狰狞，龙身由无数繁复的乐理符号交织而成，挟着净化万物的煌煌天威，腾空而起，首扑囚笼中的黑曜巨兽。
就在金色光龙即将触及囚笼的瞬间，陆沉那双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兽瞳中，无数数据流瀑布般刷过。
警告！
检测到高能乐魔法攻击！
目标乐咒解析中……结构分析：D宫调式七声音阶，以宫、商、角、徵、羽为骨干，辅以变徵与变宫。
能量频谱分析：高音区存在半音结构性缺陷，导致能量逸散。
能量核心高度聚焦于第三泛音，为主要杀伤点。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陆沉脑海中回响，他甚至来不及消化这玄奥的乐理知识，身体的本能己经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
那是在他灵魂深处，属于另一个文明的记忆烙印——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末章，那象征着炮火轰鸣、帝国崩塌的军鼓与铜管乐章！
“吼——！！！”
陆沉没有发出寻常野兽的咆哮，而是猛地挺起胸膛，巨大的胸腔如同一面完美的定音鼓，肌肉以惊人的频率震颤，喉咙深处，声带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组合，模拟出低音铜管乐器那种雄浑、充满冲击力的共鸣频率。
这吼声并非单纯的音量巨大，而是蕴含着一种原始、野蛮却又遵循着严谨节拍的韵律。
随着这节奏，他体内沉寂己久的黑曜巨兽血脉本源，仿佛被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枷锁，那些被称为“乐律基因”的古老力量，彻底苏醒！
一道凝实的金色音波自陆沉喉间炸开，不再是无序的声浪，而是迅速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不断旋转的环形护盾。
护盾表面，流淌着与楚弦歌的乐咒截然不同，却同样蕴含着力量的奇异纹路。
下一刹那，金色光龙与环形护盾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尖锐声响。
那条由“龙吟乐咒”化作的光龙，竟如撞上礁石的怒涛，龙头在护盾前寸寸崩裂，磅礴的乐力被那奇特的节奏蛮横地搅碎、分解，最终轰然反弹！
“噗！”
楚弦歌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按在琴弦上的右手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温润的琴身。
鸣鸾琴发出一阵痛苦的哀鸣，琴弦剧烈震颤，几乎失控。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震惊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吼声……绝不是他所知晓的任何一种蛮族战歌！
那其中蕴含的结构和节奏，分明是某种……编曲？！
用咆哮来编曲？
何等荒谬！
祭坛之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颠覆认知的一幕惊呆了。
被誉为乐师克星的“龙吟乐咒”，竟被一头魔兽用吼声给反弹了回去？
人群中，苏清鸢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美眸中震动无以复加。
她想起了师父一次醉后所言：乐魔法的对决，唯有一种情况能毫发无伤地反弹对方的攻击，那便是传说中“乐律具象化”的境界！
那是将自身对乐理的理解融入血脉，化虚为实，构建绝对防御的领域，是乐圣之上的传说！
而在另一侧的阴影中，大学士赫卡里姆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他紧握的权杖顶端，那枚暗影魔晶正微微发烫，传递来一丝焦躁与不安。
这频率……这头魔兽吼声中蕴含的某种底层节奏，竟然隐隐与他用来控制封印核心的暗影律动产生了共鸣？
不，不可能！
他的协议是与暗影领主签订的，是凌驾于这个世界规则之上的力量！
赫卡里姆心中警铃大作，他猛然意识到，这头名为墨麟的魔兽，其口中所谓的“异端乐音”，可能不仅仅是挑战圣殿的权威，更可能从根本上威胁到他与那位伟大存在之间的契约！
与此同时，陆沉的脑海中，系统提示疯狂刷屏。
叮！
成功格挡“龙吟乐咒”，圣乐能量+1000！
检测到高强度乐律共鸣，血脉因子活化度提升！
血脉能力解锁：黑曜巨兽第二形态——音骨外铠！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陆沉的双肩传来。
他低吼一声，只见肩胛骨的位置，皮肤被猛地撑开，两块漆黑如墨的晶化骨甲破体而出！
这骨甲并非野蛮的骨刺，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流线型，向上隆起，形如两面巨大的竖琴支架，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似乎有无形的音波在缓缓流转。
剧痛中，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陆沉的脑海——这造型，怎么那么像他前世在交响乐团里见过的、那些定音鼓手为了减震和稳定而特制的肩甲？
系统……竟然真的将现代乐理的人体工学设计，与这个世界的血脉能力具象化融合了！
“邪音惑众，罪孽更深，更该诛之！”
楚弦歌抹去唇边的血迹，眼神中的震惊化为冰冷的杀意。
他将受伤的右手藏入袖中，左手猛然在琴面上一按，一股比之前更加凌厉、更加复杂的乐力开始凝聚。
整个祭坛上空的元素都在颤抖，仿佛在迎接一场更为华丽的死亡乐章。
他准备动用压箱底的乐阵——“凤栖梧”。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落下，奏响那绝杀之曲的前一刻，陆沉却不再被动防御。
他那双暗金色的兽瞳死死盯着楚弦歌指下剧烈震动的鸣鸾琴，忽然，他那混合着金属质感的咆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清晰无比地吐出了人言，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楚弦歌的心脏上。
“你这凤栖梧，起手式用的是属七***吧？
但你从属***解决到主***时，功能转换延迟了零点三秒，导致乐力凝聚出现偏差，听不出来吗？”
陆沉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难怪你之前所有的音刃，都总是控制不住地向左偏了半分！
你自己的隐疾，自己不知道？”
嗡——！
楚弦歌即将按下的手指，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他的动作彻底停滞，那张因愤怒而冰冷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属七***……零点三秒的延迟……音刃偏左……这几个词，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那不是什么战术欺骗，而是他近半年来修为停滞不前、乐音愈发不稳的根源！
是他闭关数月都未能勘破的隐疾！
是他身为乐道天才，最大的、也是最不愿承认的瑕疵！
全场死寂。
苏清鸢的眼神剧烈地颤动着，她看着那个指出楚弦歌致命缺陷的黑曜巨兽，心脏狂跳。
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驱使着她的手，悄悄探向了自己琴囊的夹层中。
那里，藏着一本《龙吟谱》的孤本，而在乐谱的最后一页，有着一行她至今未能破解的、太子殿下留下的密令笔迹。
或许……楚弦歌没有去看任何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头魔兽的话语，以及自己僵在琴弦上方、微微颤抖的指尖。
外界的喧嚣、众人的惊愕、赫卡里姆的阴冷目光，都己远去。
他眼中汹涌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钻研的、疯狂的审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垂下眼帘，视线聚焦于自己的手指与琴弦之间那微小的距离上。
那零点三秒的延迟，那半分的偏移……那道他始终无法跨越的无形壁障，此刻竟被一头魔兽用最***、最精确的方式，血淋淋地剖开，呈现在他面前。
耻辱与困惑交织，最终却化为了一股让灵魂战栗的冲动。
他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己经与鸣鸾琴的微弱震动，调整到了同一个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