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舟撕碎的不仅是担保协议,更是江承烨精心铺设的黄金台阶。
碎片粘在冰冷地砖上,像给这条通往手术室的走廊铺了层苍白的裹尸布。
“你——!”
江承烨喉结滚动,声音刮擦出金属摩擦般的刺响。
他眼底的冰层第一次被凿开裂缝,震惊与暴怒几乎倾泻而出。
刺耳的电话***穿透寂静!
“江先生!
病人血压急剧下降!
需要立刻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
手术通话器里的声音像带刺的鞭子,抽醒了所有人。
红灯依旧刺目地闪烁,频率却越发急促不稳,像垂死者最后一搏的心跳。
虞晚舟的心脏被那***死死攥住,几乎停跳。
父亲还在生死线上!
“好!
很好!”
江承烨忽然低笑,那笑声如同钝刀刮骨。
他一把揪住虞晚舟的衣领,力道之大让她窒息,几乎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他沾着纸屑的手指狠狠指向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每个字都裹着寒冰:“看到了吗?
这笔账,现在用虞振海的心血管一寸寸还!
每分钟!
都在还!”
他猛地甩开她,力道让她踉跄着撞到冰冷的墙壁。
虞晚舟急促地喘息,喉咙里全是血腥气。
但她抬起的眼睛里,决绝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在绝望的油锅里淬炼得更加冰冷锐利。
她死死盯着江承烨那张因狂怒而微微扭曲的俊脸。
**——他在狂怒。
**因为他精密计算的掠夺链条,被自己这个“棋子”强行崩断了最关键的一环!
他没有拿到那个名正言顺的、吸干虞家血肉的授权!
“叮!”
电梯门不合时宜地开了。
一个穿着深灰色三件套、拎着鳄鱼皮公文包的男人疾步走出,无视走廊凝滞的氛围,径首来到江承烨身边。
他的脸像一块精密的机械表盘,毫无多余情绪:“江总,所有相关账户及资产的**临时冻结令**己在三分钟前取得法院签发。”
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千钧。
“虞振海先生名下及由其控股的所有银行账户、股权分红、不动产抵押贷款额度等现金流通道,此刻起,己被**法定冻结**。”
**临时冻结令!
**如同第二记闷棍,狠狠砸在林静姝和虞晚舟的头顶!
林静姝身体剧烈一晃,要不是旁边的吴太太眼疾手快扶住,几乎瘫软在地。
这是比刚才担保协议被撕更具体、更冰冷的绞索!
这意味着,他们现在想用虞家自己一分钱去救虞振海,都不可能了!
所有合法的、可以马上动用的钱,全被封死了!
虞晚舟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浸透了骨髓。
江承烨的动作,快到令人窒息!
他不仅仅是在逼签协议,而是准备了两重手段!
签了,合法占有;不签,就立刻釜底抽薪!
无论如何,他都掐断了虞家自救的咽喉!
“听到了?
晚晚。”
江承烨的声音己恢复成冰冷的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虚伪的怜悯,掸了掸西装前襟上不存在的纸屑。
他从助理(不再是律师)手里接过一个平板电脑,点亮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银行账户冻结的电子凭证截图,鲜红的“冻结”印章刺目无比。
“钱?
现在不是签个字那么简单的事了。”
他用金属笔点着屏幕,“银行认的是法槌,不是我江承烨的面子,更不是你想撕就能撕掉的‘纸’!
没有法院的解冻令,一颗止痛药都刷不出来!
你们虞家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文不名**!”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虞晚舟,欣赏着她苍白的脸和被自己撕裂的领口,如同看着在蛛网中徒劳挣扎的蝶。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淬毒的蛇信,“我江氏还有**紧急医疗救助基金**的通道。
只要你现在,跪下来,把你亲手撕掉的每一片纸,一片一片给我捡起来,按在桌面上拼好,然后……再签一次!”
他用皮鞋尖踢了踢脚边最大的一块碎片,上面还残留着“虞晚舟”签名的半个笔画和一个殷红指印的痕迹。
“跪?”
虞晚舟听到这个词,没有想象中的屈辱爆发,反而有一种荒诞的冰冷弥漫开来。
撕心裂肺的紧迫(父亲正在失去每分钟)、冰冷的现实(法定冻结)、江承烨高高在上如同施舍般的逼迫……这些压力在她体内对冲、激荡,然后诡异地沉淀了下来。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块碎片。
她的目光掠过那刺目冻结令的屏幕,掠过江承烨皮鞋尖前的碎纸,最后投向手术室猩红的指示灯。
红灯闪烁的频率,似乎……比刚才稳了一些?
是错觉吗?
还是父亲的生命力在强韧地反弹?
“呵……”一声极轻微、带着血腥味的嗤笑从她喉咙里滚出。
她抬起手,不是去捡纸,而是缓缓地、用力地,擦掉嘴角被江承烨摔到墙上磕碰出的血迹。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江承烨,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诡异:“江承烨,撕掉的纸,还能拼回去吗?”
“就像……”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手腕上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又落回他的眼睛,“你以为,冻住的,就真的只是钱?”
她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泣哀求。
在江承烨因她平静语气而微微蹙眉的瞬间,在周围所有人屏息看着这场生死拉锯下一步动作的当口——虞晚舟猛地转身!
决绝!
迅速!
如同孤注一掷扑向猎物的雌豹!
她的目标不是江承烨,也不是地上的碎片!
而是!
——那个刚刚宣布“冻结令”消息、神色像机器人的灰色三件套男人(江承烨的法务助理)!
他手中还握着那个鳄鱼皮公文包!
“你干什么!”
助理惊呼!
下意识后退护住公文包!
但虞晚舟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她根本不攻击人,只是以一种玉石俱焚的姿势,整个身体狠狠撞向他握着公文包的手臂!
在对方重心不稳的刹那,她的手闪电般探入半开的包口!
哗啦——!
一叠厚重的文件被猛地抽出!
纸张的棱角刮破了她的掌心!
不是担保协议!
是刚才助理展示冻结令时,垫在平板下的那份不起眼的黑色文件夹!
“虞小姐!
住手!
那是江氏的内部文件!”
助理惊恐万分地去抢夺!
江承烨也变了脸色,厉喝:“拦住她!”
保镖己如恶虎扑来!
但虞晚舟根本没打算躲!
也没去翻阅文件!
她只是高高举起那叠厚厚的、印着***巨大徽标的文件!
拼尽全身力气!
朝着银行这条冰冷的长廊尽头,那面巨大的、正反射着手术指示红灯的——*玻璃窗!
狠狠砸去!
“砰——!!!!!!”
玻璃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厚实的高强度隔音钢化玻璃,竟被她用这一叠文件砸得裂纹密布!
更惊人的是!
在文件与玻璃猛烈撞击、纸片纷飞散落的同时,一张巴掌大小、质地特殊的卡纸,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像暗器一样,从文件夹里飞射而出!
精准!
刁钻!
穿过那面碎裂玻璃上唯一被撞开的拇指大小的破洞!
如同**一支决绝的白色利箭!
** 射向走廊外—— 那个站在巨大落地窗后的银行VIP客户经理!
“啪!”
那张小小的卡纸,像只白色的蝴蝶,真正地、轻柔地、却又带着千钧之力,贴在了经理惊愕的眼镜片上!
全场死寂。
连暴怒的保镖都僵住了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落在经理脸上的卡纸上。
碎裂的巨大玻璃幕墙裂纹蔓延,像一株狰狞的冰裂树,倒映着江承烨骤然苍白的脸。
经理的手,颤抖着,捏住了眼镜片上那张卡片。
卡面素白,没有任何银行logo。
只有一行清晰无比的手写字,力透纸背,带着大海般的磅礴气势:以本人终身所享航线特权及虞氏未沉之船基为押,开仓取金,救我性命。
立字人:虞振海 (指印:深红如血)*见证:汇丰银行首席信托执行 陈久鸣 (时间:XXXX年X月X日 早7时)落款时间——竟然是今天清晨!
父亲心脏病发被送入手术室前不到两小时!
银行经理脸色剧变,猛地抬头看向虞晚舟,又震惊地看向脸色铁青的江承烨。
虞晚舟站在碎玻璃的冷光和漫天飘落的纸片中心,剧烈喘息着,掌心被文件边缘割破的伤口正淌着血,和她嘴角未干的血迹交相呼应。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中如同惊雷炸响:“看清楚了吗?
江承烨!”
“船契?”
“你要的质押担保?”
“**我父亲自己立了!
就在今早!
用他最后的清醒!
**”她一字一句,如匕首扎向江承烨:“他押上的,是他一生的航权!
还有……”虞晚舟手指猛地指向窗外黑暗的江面,那红光闪烁、被江氏船艇包围的最后几艘虞家货轮的模糊轮廓!
“……还有那些,**还没被你抢走的船**!”
“冻?
你现在冻一个试试?”
她苍白的脸上,缓缓勾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笑意,“有本事,你冻了他虞振海在海上挣了一辈子的命!
有本事,你冻了汇丰银行百年信誉亲自见证的‘**海契**’!”
灯光下,她嘴角的血像一枚燃烧的战旗:“解冻令?
好啊!
去找法院!”
“现在!
拿我爸最后押上的命根子当解冻令!”
“钱在哪里?!
拿钱!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