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我爹五百两银子卖进首辅府,给传闻中杀人如麻、喜怒无常的病娇首辅谢琢冲喜。
新婚夜,红烛高烧,他却一身寒气地坐在床边,苍白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突然,
他猛地回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眼中是骇人的猩红和疯狂。
“滚出去……”他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杀意凛然。我快要死了。窒息感淹没了我,
求生的本能让我从记忆深处,哼出了一首前世哄弟弟睡觉的摇篮曲。
那沙哑不成调的曲子飘在寂静的婚房里,诡异又凄凉。可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
却奇迹般地松了力道。他眼中的猩红慢慢褪去,露出迷茫和疲惫。下一秒,
他高大的身躯直直倒在我身上,呼吸均匀,竟是睡着了。我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
看着压在我身上,睡得像个孩子的男人,心中一片冰凉。原来,我不是来冲喜的。
我是来镇魔的。1.第二天,我是被一阵喧哗吵醒的。
一个穿着体面、神情刻薄的嬷嬷带着几个丫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里满是鄙夷。“夫人醒了?大人已经上朝去了。”她语调平平,却透着一股疏离,
“老奴姓张,是这府里的管事。大人吩咐了,夫人安心在清晖园住下便可,府中诸事,
无需夫人操心。”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你除了是个活的安神药,什么都不是,别痴心妄想。
我懂。我从床上坐起来,谢琢早已不见踪影,身边冰凉一片,
仿佛昨夜那个在我怀里沉睡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脖子上的指痕还在隐隐作痛,
提醒我那一切都是真的。“知道了,张嬷嬷。”我轻声应道,顺从得像一只兔子。
张嬷嬷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脸上那股刻薄劲儿淡了些。“夫人出身不高,
有些规矩想必是不懂的。往后我会让丫鬟教你。记住,首辅府最重规矩,尤其是在大人面前,
万不可行差踏错。”她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大人心里有人,
夫人应该清楚自己的本分。”我当然清楚。不就是当朝太傅的嫡长女,
京城第一才女沈青雪么。据说她和谢琢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因谢琢当初家道中落,
沈家才没同意这门婚事。如今谢琢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沈家自然是悔青了肠子。
可惜沈青雪前两年为守孝去了江南,算算日子,也快回来了。而我,
不过是谢琢为了安抚他那见鬼的疯病,临时找来的一个替代品,一个工具人。等正主回来,
我这个冲喜新娘,自然要“功成身退”。我点点头,声音温顺:“嬷嬷放心,我懂。
”见我如此上道,张嬷嬷眼中的戒备才彻底消散,换上了几分轻视。
她大概觉得我这种乡野丫头,只要给点好处,就能哄得服服帖帖。她想的没错。我不要情,
不要爱,我只要钱。等攒够了钱,我就跑路,从此天高海阔,跟他谢琢再无瓜葛。
2.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像个被圈养的金丝雀。
谢琢给我住的清晖园是整个首辅府最偏僻的院子,除了送饭和教我规矩的丫鬟,
几乎没人过来。而谢琢,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他白天是权倾朝野、人人畏惧的冷面首辅,
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手段狠辣,杀伐果决。到了晚上,他就会褪去一身的戾气和防备,
回到清晖园。他从不与我说话,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他只是沉默地躺在我身边,
然后像个索求安抚的孩子,固执地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闻着我身上的味道,
听着我哼唱那首单调的摇篮曲。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那折磨他多年的偏头痛,安然入睡。
一开始我很不习惯,一个陌生男人的气息将我完全包裹,让我浑身僵硬。但渐渐地,
我也麻木了。他把我当药,我把他当……抱枕?不,是饭票。是行走的人形金条。
张嬷嬷说得对,谢琢确实大方。他大概是觉得用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当“药引”有些亏欠,
每个月都会让账房给我送来五百两银票,说是我的月例。五百两!
那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巨款。我爹卖我,也才得了五百两。而我现在,
一个月就能赚回一个“我”。我表面不动声色地收下,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我把那些银票小心翼翼地藏好,换成小额的银锭和金叶子,
藏在床底下、柜子夹层、甚至是花盆的土里。我只有一个念头:攒钱,跑路。
3.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月,波澜不惊。直到那天下午,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清晖园,
脸上满是惊恐。“夫人,不好了!大人……大人在书房发病了!”我心中一紧。谢琢的病,
白天很少发作。除非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我顾不上多想,
跟着那小丫鬟一路小跑到前院书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伴随着男人压抑而痛苦的低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家丁和丫鬟连滚带爬地从书房里退出来,个个脸色煞白。张嬷嬷站在门口,
急得满头大汗,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夫人,您快进去看看!大人谁都不让近身,
已经砸了好些东西了!”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书房的门。满地狼藉。
名贵的汝窑茶具碎了一地,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散落得到处都是。谢琢一身玄色常服,
站在窗边,一手扶着额头,身体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他双眼赤红,额上青筋暴起,
浑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暴戾之气。听到动静,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失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我让你滚,没听见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白天发病的样子,比晚上更加骇人。我强忍住转身就跑的冲动,
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去。“谢琢。”我轻轻地叫他的名字。他身体一震,
眼中的疯狂似乎有了一丝松动。我走到他面前,无视他身上那股能把人冻僵的寒气,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我踮起脚尖,像他每晚对我做的那样,
将他高大的身躯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起了那首熟悉的摇篮曲。“睡一觉,
就好了……”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
怀里的男人身体从极度的紧绷,到慢慢地、一点点地放松下来。他身上的戾气像潮水般退去,
最后,他疲惫地垂下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渐渐平稳。书房外,
张嬷嬷和一众下人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眼中那个如同阎罗王一般的主子,此刻,竟像一只受伤的猛兽,
温顺地伏在一个乡野丫头的怀里。4.从那天起,我在首辅府的地位,
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张嬷嬷对我的态度不再是纯粹的轻视,而是多了一丝敬畏和复杂。
府里的下人见了我,也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夫人”。他们都明白了,我这个冲喜新娘,
对谢琢而言,并非可有可无。我是他唯一的解药。谢琢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依然不与我说话,但晚上来清晖园的时间越来越早。有时他处理公务,
会直接让人把奏折搬到我房间的暖榻上,他批阅,我就在一旁做我的绣活。
我们之间隔着一张小几,互不打扰,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他头痛的时候,不再靠药物硬抗,
而是会放下笔,沉默地走到我身边,将头靠在我的腿上,闭上眼睛。我便会停下手中的活计,
伸出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按揉他的太阳穴。他很吃我这一套。每次我给他按摩,
他眉间的“川”字都会慢慢舒展开,整个人都变得平和下来。有一次,他靠在我腿上睡着了。
烛光下,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他的脸。褪去了白日的冷硬和阴鸷,睡着的他,
眉眼俊美得惊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薄唇微微抿着,竟有几分脆弱。
我鬼使差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眼。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外面的人都说他心狠手辣,是皇帝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可谁又知道,这把刀,
自己也遍体鳞伤。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他嘴唇的时候,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清醒,冷冽,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蒙。我吓得闪电般缩回手,
心脏狂跳。“我……我看你这里有东西……”我语无伦次地解释。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
然后从我腿上坐起来,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和冰冷。“不早了,安歇吧。
”他丢下这句话,便径自走向床榻。我松了口气,也有些说不清的失落。我知道,
我刚刚越界了。我们之间,只是药和病人的关系。我不该有任何多余的好奇和……同情。
5.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小金库越来越充实。我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跑路后的生活。去江南,
买个小院子,开一间小小的医馆。我爹是个赤脚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
治个头疼脑热不成问题。安稳,自在,远离京城的腥风血雨。我想着这些,连做梦都是甜的。
直到那天,张嬷嬷带来一个消息,打破了清晖园的平静。“夫人,沈小姐……回来了。
”我正在给花浇水的手一顿,水洒了一地。沈青雪。谢琢的白月光,
那位名正言顺的未来首辅夫人。她终究是回来了。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像是期待已久的靴子终于落地,却又带着一丝空落落的怅然。我对自己说,林素问,
这是好事。她回来了,你就可以拿到最后一笔“遣散费”,功成身退,去过你的神仙日子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嘴角挂上微笑,对张嬷嬷说:“是吗?那太好了,大人一定很高兴。
”张嬷嬷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6.那天晚上,
谢琢没有来清晖园。这是半年来,他第一次夜不归宿。我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翻来覆去,
怎么也睡不着。没有了他温热的身体和均匀的呼吸声,这房间显得格外冷清。我甚至不习惯。
我是在嘲笑自己。林素问啊林素问,你不会是……真的动心了吧?
对一个把你当药罐子的男人?别傻了。他所有的温柔和依赖,都只是因为你的“药效”。
一旦他病好了,或者找到了更好的药,你就会被毫不犹豫地丢弃。我闭上眼睛,
强迫自己入睡。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了床。刚用过早饭,就有丫鬟来报,
说沈小姐来了,正在前厅等我。我心中冷笑。这正主刚一回来,
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我这个“替代品”宣示主权了。我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不施粉黛,
慢悠悠地晃到了前厅。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坐在主位上喝茶。她容貌极美,
气质高华,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与傲慢。她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你就是林素问?”她开口,声音清脆,
却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审视。我福了福身子,不卑不亢:“见过沈小姐。”她放下茶杯,
站起身,围着我走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果然是小家子气,也就一张脸还算清秀。
”她轻嗤一声,“琢哥哥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让你这种身份的人进了首辅府的大门。
”我垂着眸,不说话。跟她吵?没必要。我的目标是钱,不是男人。见我不言不语,
像个闷葫芦,沈青雪大概觉得很无趣。她走到我面前,用涂着丹蔻的指甲抬起我的下巴,
逼我与她对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琢哥哥很快就会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到时候,
这首辅府的女主人,是我。”她顿了顿,
眼中闪过一丝恶毒:“至于你……琢哥哥念你‘治病’有功,不会亏待你。他会给你一笔钱,
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当然,如果你非要赖着不走,想做个妾室……也不是不行。只是,
我沈青雪身边,可容不下心术不正的狐媚子。”我听懂了她的威胁。要么拿着钱滚蛋,
要么留下当妾被她磋磨至死。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她以为我在乎的是谢琢,
是这首辅夫人的位置。她错了。我抬起眼,直视着她,
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温良的笑容:“多谢沈小姐提点。能得大人垂怜,是素问的福气。
至于将来的事,一切但凭大人做主。”我的顺从,让沈青雪准备好的一肚子狠话都憋了回去。
她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嫉妒得发狂。可我没有。我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让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不识抬举!
”7.沈青雪走后,我继续过我的日子。浇花,刺绣,看书,算着我的小金库。
但府里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诡异。谢琢开始频繁地出入沈府,有时一去就是大半天。
京城里关于他们二人好事将近的传闻,也愈演愈烈。可到了晚上,
他又会雷打不动地回到清晖园,回到我的床上。他比以前更加沉默,也更加依赖我。
他会整晚整晚地抱着我,抱得很紧,像是怕我跑掉一样。有时半夜,
我能感觉到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目光,深沉,复杂,让我心慌。
我知道,他在做选择。一边是青梅竹马、家世显赫的白月光,
一边是能安抚他疯病的“解药”。情感与理智,在他心中交战。而我,只是这场战役中,
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终于,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傍晚,谢琢来到了清晖园。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屋,而是站在院中的海棠树下,静静地看着我。
我正在廊下收拾晒干的药草,看到他,心头一跳。我知道,宣判的时刻到了。
我放下手中的簸箕,走到他面前,学着那些大家闺秀的样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人。
”他看着我,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雨丝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肩头,
让他那张俊美的脸显得有几分落寞。“青雪……她要回来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垂下眼帘:“我听说了。恭喜大人。”我的平静,似乎刺痛了他。他上前一步,
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像雨水一样。“素问,”他叫我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我曾答应过她,会给她一个名分。”“我知道。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波澜,“大人不必为难。我们本就是一场交易,
钱货两讫,互不相欠。”“交易……”他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在你眼里,
这半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交易?”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然呢?
大人以为是什么?是情爱吗?”我看到他眼中的光,一点点地黯了下去。他松开我的手,
后退了一步,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的模样。“你说的对。”他声音冰冷,
“是一场交易。”“你……想要什么?”我心中一喜,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我不要名分,也不要地位。”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只想要钱。足够多的钱。
还有……自由。”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伪装和不舍。但我没有。
我的眼里,只有对金钱和自由的渴望。他忽然笑了,那笑容,苍白而讽刺。“好,很好。
”他点点头,“林素问,你果然……从没让我失望过。”8.三天后,
张嬷嬷给我送来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
还有几张大额的银票,以及……一张京城外庄子的地契。“夫人,这是大人给您的。
”张嬷嬷的表情很复杂,“大人说,这些足够您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庄子也打理好了,
您随时可以搬过去。”我看着满箱的金银,心花怒放。发财了!我真的发财了!
谢琢果然是天下第一大方的“病人”。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脸上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对张嬷嬷说:“多谢大人厚爱,也多谢嬷嬷这半年的照拂。
”张嬷嬷叹了口气:“夫人……当真就这么走了?”我笑了笑:“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本就是个过客,如今缘分尽了,自然该走。”我用了一天的时间,
收拾好了我那点微不足道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谢琢给我的钱,其他的,
我一样都不想带走。临走前,我将院子里那几株我亲手种下的药草,又仔细浇了一遍水。
这是我唯一有点舍不得的东西。傍晚时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清晖园的后门。
我提着我的小包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住了半年的地方。这里有我压抑的青春,
也有我暴富的梦想。再见了,谢琢。祝你和你的白月光,百年好合。而我,
要去过我海阔天空的好日子了。9.马车驶出京城,一路向南。
我没有去谢琢给我的那个庄子。他能给我,自然也能收回去。我才不会那么傻,
把自己的下半生,寄托在一个男人的“仁慈”上。我在半路上,就换了路线。
我让车夫把我送到一个偏远的小镇,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自己回去复命。然后,
我换上了一身男装,买了一匹马,日夜兼程,朝着我心中计划已久的江南水乡奔去。
一个月后,我出现在一个名叫“安和”的小镇。这里风景秀美,民风淳朴,远离京城的喧嚣,
是我理想中的世外桃源。我用谢琢给我的钱,买下了一个临街的小铺面,前面开医馆,
后面当住所。我给自己改名叫“林晚”,意为大器晚成。虽然我这辈子大概是没什么大器了,
但求一个晚年安稳,也算应景。医馆开张那天,我给自己放了一挂鞭炮。
看着“林氏医馆”四个字高高挂起,我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喜悦。从今天起,
我不再是谁的替代品,谁的解药。我只是林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夫。我的医术半吊子,
但胜在心细,药价也公道。街坊邻里有些小病小痛,都愿意来我这里看看。日子过得平淡,
却也安稳。我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快要忘记了京城里的那个人,那段事。
10.而此时的京城,首辅府。谢琢站在空无一人的清晖园里,看着那几株长势喜人的药草,
面沉如水。林素问离开的第一个晚上,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沈府。他和沈青雪坐在亭子里,
谈论着婚期和未来。可他却莫名地心神不宁。夜深了,他告辞回家。鬼使神差地,
他走进了清晖园。院子里很安静,那间他睡了半年的屋子,黑着灯,没有一丝光亮。
他推开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那是她身上常有的味道。他第一次觉得,
这首辅府,大得有些过分了。那晚,他的偏头痛时隔半年,再次发作。
痛得像是要将他的脑袋劈开。他躺在那张她睡过的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没有她的摇篮曲,没有她温暖的怀抱,没有她身上那股让他心安的味道,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都变得面目可憎。他终于明白,他赶走的,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工具。他赶走的,是他的药,
他的命。11.第二天,谢琢派人去城外的庄子。下人回报:“大人,庄子上的人说,
林……夫人根本没去过。”谢琢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没去过?”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那她去哪了?”他动用了所有的暗卫和眼线,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撒了出去。
他要找到她。他必须找到她。然而,林素问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没有了她,
谢琢的疯病,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本加厉地复发。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喜怒无常,
更加阴鸷狠戾。朝堂上,人人自危。首辅府里,下人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沈青雪一开始还很高兴,林素问那个碍眼的女人终于走了,
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首辅夫人了。她学着林素问的样子,为谢琢熬安神汤,给他唱安眠曲,
甚至想在他头痛时,为他按揉太阳穴。可谢琢根本不让她近身。“滚开!”他一把推开她,
眼中满是厌恶和不耐,“别碰我!”他闻到她身上名贵的香料味,只觉得头痛欲裂,
恶心反胃。那不是他熟悉的味道。不是那个混着淡淡药草香的、让他安心的味道。
沈青雪又惊又怕,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比那个乡野丫头强,却偏偏得不到谢琢的心。
她哭着问他:“琢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谢琢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心中没有一丝怜惜,只有无尽的烦躁。他第一次发现,
这张他曾经心心念念的脸,原来……也就那样。甚至,
还不如林素问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算计的脸,来得生动。“我们的婚事,暂且搁置吧。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他要去书房,
他要看那些从全国各地送来的、关于林素问的画像和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
他都不能放过。他魔怔了。所有人都说,首辅大人疯了。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冲喜新娘,
疯了。12.我在安和镇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医馆的生意越来越好,
我还收了一个叫小翠的姑娘当学徒。她聪明伶俐,手脚麻利,帮了我不少忙。
小翠总是一脸好奇地问我:“林大夫,您这么年轻漂亮,医术又好,
怎么会一个人跑到我们这小地方来?您家里人呢?
”我每次都笑着糊弄过去:“家里人早就没了,我一个人,四海为家。”我以为,
我的后半生,就会这样平淡安稳地度过。直到那天,医馆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穿着锦衣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护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一进门,
就将一幅画卷在我面前展开。画上是一个女子的侧脸,眉眼温顺,垂眸浅笑,
正是在清晖园廊下收拾药草的我。画得……栩栩如生。我心中咯噔一下。“这位姑娘,
”为首的男人开口,语气还算客气,“你可曾见过画上的女子?”我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手,
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我摇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见过。
”那人审视地看了我半晌,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但我常年跟谢琢那种人精待在一起,早已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的本事。
他最终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收起画卷,失望地走了。他们走后,小翠凑过来,
一脸惊奇:“林大夫,我怎么觉得,那画上的人,跟您长得有七八分像呢?”我心里一紧,
脸上却笑道:“是吗?天底下人有相似,不足为奇。快干活吧,别偷懒。”我打发了小翠,
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谢琢。他到底还是找来了。我以为我逃得够远,藏得够深。可我忘了,
他是当朝首辅,权倾天下。只要他想,这世上,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一阵巨大的恐慌,
攫住了我的心。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金丝笼里,当他一个人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