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宫里最受宠的公主。父皇爱我，母后疼我，太子哥哥更是对我言听计从。
我以为我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直到邻国来犯，太子哥哥战死沙场。父皇一夜白头，
母后哭瞎了双眼。国破家亡那天，敌国将军的马蹄踏碎了金銮殿。他挑起我的下A巴，
笑得残忍。公主，好久不见。我看着他那张无比熟悉的脸，浑身冰冷。
他是三年前被我亲手赶出府的，我的前任贴身侍卫。1.冰凉的指节捏着我的下颌，
力道大的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被迫仰起头，对上那双曾经只敢垂眸看我的眼睛。如今，
那里面满是戏谑与淬了冰的恨意。昭阳公主，别来无恙？沉渊的声音很轻，
却像重锤砸在我的心上。昭阳，我的封号。父皇说，愿我一生如昭阳烈日，明媚张扬。如今，
我的国没了，家破了，我也从烈日，坠入了深渊。拜他所赐，沉渊。我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想维持最后的体面。托沉将军的福，无恙。他眼中的嘲弄更深。是吗？可我看着，
公主殿下似乎不太好。他的目光扫过我染血的宫裙，扫过我身后跪了一地的宫人，
最后落在我惨白的脸上。不过没关系，以后会更不好。他松开我，
转而用马鞭轻轻拍打我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屈辱感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猛地抬手，
挥开他的马鞭。沉渊！士可杀不可辱！他似乎很意外我的激烈反应，挑了挑眉。杀你？
太便宜你了。他收回马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来人，把公主『请』回昭阳殿。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殿门一步。另外，好生『伺候』。他特意加重了请
和伺候两个字。甲胄碰撞声响起，两个高大的北狄士兵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
我被他们拖着，踉跄着走下丹陛。金銮殿的汉白玉地砖上，印着一个个带血的马蹄印。
我的心，也像是被这马蹄踏过，一片狼藉。路过跪在殿中的父皇时，我看到他满头白发，
身躯佝偻。他没有看我，只是死死盯着殿上的龙椅，浑浊的眼中再无一丝光亮。我的眼泪，
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2.昭阳殿还是我的昭阳殿。殿内陈设未动，
连我惯用的熏香都还燃着，是熟悉的冷冽梅香。可殿外站着的，不再是我的宫女侍卫，
而是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北狄士兵。这里不再是我的宫殿，是我的牢笼。
我的贴身宫女晚晴被允许留下来照顾我。她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公主，
我们该怎么办啊……我拍着她的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们该怎么办。是夜，殿门被推开。沉渊一身玄色常服，褪去了白日的煞气，
却多了几分阴沉。他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哦，对，
他现在就是这里的主人。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空杯，又瞥了我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晚晴想上前，被我按住。我站起身，提起桌上的玉壶，给他斟了一杯茶。然后端着茶杯，
一步步走向他。三年前，也是这样一盏茶。我亲手递给他，对他说：喝了这杯茶，
你我两清，从此你不再是我公主府的侍卫。他当时震惊又痛苦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
此刻，历史仿佛重演。只是，我们的身份，对调了。我将茶杯递到他面前，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将军，请用茶。他没有接，只是看着我。手抖什么？
他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我深吸一口气，稳住手。他却忽然伸手，覆上我的手背。
滚烫的温度传来，我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茶杯落地，应声而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他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抬起眼，
静静地看着我。昭阳，你还是这么不乖。3.晚晴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将军饶命，公主不是故意的！沉渊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晚晴身上。拖出去。
他淡淡地吩咐。立刻有士兵上前来，要拖走晚晴。不要！我冲过去，挡在晚晴身前，
你冲我来，不关她的事！沉渊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冲你来？他低笑一声，好啊。他捏住我的手腕，将我拽到他面前。那就罚公主，
亲自为我更衣。他身上还穿着染了夜露的常服，带着一股冰冷的潮气。
我的手碰到他衣襟的盘扣，止不住地颤抖。解开第一颗，第二颗……他的胸膛裸露出来，
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刀伤，有箭伤。新的，旧的，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我无法想象，这三年，他是怎么过的。我的动作慢了下来。怎么，怕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咬着唇，加快了动作。终于，外袍被我解开。我退后一步，
垂下眼。好了。里面还有。我僵在原地，不动。他也不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我闭上眼，颤抖着手，去解他的中衣。
当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时，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他却忽然握住我的手。行了。
他松开我，自己脱下中衣，露出精壮的上身。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寝衣换上。自始至终，
他都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聊的戏弄。他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占据了我的床榻。滚出去。他对我，也对晚晴说。我拉起还在发抖的晚晴，
逃也似的离开了寝殿。我和晚晴被赶到了偏殿。这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只一张简陋的木板床。晚晴帮我擦干眼泪，哽咽着说：公主，您别怕，
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我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夜无眠。4.第二天，
沉渊没有来。第三天，他还是没有来。就在我以为他已经忘了我这个人的时候，
昭阳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我曾经的太傅，如今的降臣，王大人。他带着两个美貌的侍女，
一脸谄媚地站在殿外，求见沉渊。王大人，将军正在议事，不见客。
守门的士兵拦住了他。王大人也不恼，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塞给士兵。还请小哥通融一下，
老夫有要事求见将军。士兵掂了掂金子，面露难色。不是小的不通融，
实在是将军有令……正在这时，沉渊从殿内走了出来。王大人眼睛一亮，
立刻像哈巴狗一样迎了上去。将军！下官给您请安了！沉渊瞥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女身上。这是做什么？王大人搓着手，笑得一脸褶子。
下官听闻将军身边无人伺候，特意寻了两个干净的丫头来，为您分忧。
沉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王大人，费心了。他绕过王大人，
走到那两个侍女面前。侍女们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沉渊伸出手，抬起其中一个的下巴。
叫什么？奴……奴婢……唤作春桃……抬起头来。
那叫春桃的侍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确实是个美人。我见犹怜。
沉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王大人。王大人可知，我北狄最恨的是什么人？
王大人一愣，不明所以。是……是什么人？沉渊缓缓吐出两个字。叛徒。
话音刚落，他拔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血光迸溅。王大人的头颅滚落在地，
眼睛还大睁着，满是不可置信。那两个侍女尖叫着晕了过去。血腥味弥漫开来。
我站在偏殿的窗后，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沉渊甩掉刀上的血，
目光精准地投向我所在的方向。仿佛知道我一直在看。他的眼神，冷得像北地的寒冰。
看到了吗？他用口型对我说。这就是背叛的下场。
5.王大人的尸体很快被拖了下去。昭阳殿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那浓重的血腥味，
却久久不散。我终于明白，沉渊留着我，不是为了折磨我，
而是为了警告所有像王大人那样的降臣。连皇帝最宠爱的公主都成了他的阶下囚，
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他是要用我，来立威。想通了这一点，我反而平静了下来。至少，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傍晚，沉渊又来了。他似乎很喜欢坐在我寝殿的主位上。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是我太子哥哥的遗物。那玉佩，是我亲手为哥哥挑选的生辰礼。
这玉佩，质地不错。他将玉佩抛了抛，又接住。我的心跟着那玉佩，一起一落。
还给我。我开口，声音嘶哑。他像是没听见，继续自顾自地说：可惜，它的主人，
是个废物。住口！我猛地站起来，怒视着他。你不准侮辱我哥哥！侮辱？
他冷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他不是废物，又怎么会兵败身死，连累整个大夏，
为你父皇的无能陪葬？你……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太子哥哥性情温厚，却优柔寡断，并非将才。父皇明知如此，
却还是在他自己的错误决策后，将哥哥派去了凶险的战场。最终，断送了哥哥的性命，
也断送了大夏最后的希望。怎么，无话可说了？沉渊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将玉佩塞进我的手里。收好。也算给你留个念想。我握紧冰冷的玉佩，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沉渊，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他俯下身，
在我耳边低语，我想看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一点点失去所有，变得和我一样，
一无所有。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又热又痒。我偏过头，躲开他。你恨我，我认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你不要再侮辱我的家人！家人？他直起身，笑得讽刺，
你的父皇，现在怕是自身难保。你的母后，已经哭瞎了双眼。你的哥哥，尸骨未寒。昭阳，
你现在，只有我了。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插进我的心脏。6.我被他这句话，
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我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响声，
在寂静的殿内回荡。晚晴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沉渊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白皙的俊脸上，
瞬间浮起五道指印。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可怕。我以为他会暴怒，
会杀了我。可他没有。他只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然后，笑了。很好。
他说。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第二天，一道命令传遍了整个皇宫。前朝公主昭阳，
品行不端，德不配位，废为庶人，贬入浣衣局为奴。浣衣局，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
里面的宫人，做的都是最下等的活计。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
要去那里洗堆积如山的脏衣服。这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晚晴哭着求我，
让我去跟沉渊服个软。公主，您去求求将军吧！浣衣局那种地方，您怎么受得了啊！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能求他。一旦我低头，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我脱下身上最后一身锦衣华服，换上了粗布麻衣。晚晴想跟着我一起去，被我拒绝了。
你留在昭阳殿，替我守着这里。至少，这里还有我和哥哥、母后的回忆。
我不想让它被别人糟蹋了。晚晴哭着点头。我独自一人，走向浣衣局。一路上，
遇到了许多从前的宫人。他们看着我，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世态炎凉，
不过如此。到了浣衣局，管事的女官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她显然是得了授意，
对我没有半分客气。她指着院子里小山一样的脏衣服，对我喝道：看到没有？今天之内，
把这些都洗完。洗不完，不准吃饭。那些衣服，都是北狄士兵换下来的。
带着汗臭、血腥和泥土的味道。我看着那堆衣服，一阵反胃。但我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地拿起木盆和搓衣板，开始干活。7.我的手，从小养尊处优，连针线都没碰过。
如今却要泡在冰冷的井水里，搓洗那些又脏又硬的军服。没过多久，我的手指就被磨破了皮，
渗出血丝。血融进水里，很快又被脏污覆盖。钻心的疼。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
这是我该受的。是我那一巴掌的代价。到了晚上，我连一半的衣服都没洗完。
管事女官果然没给我饭吃。我饿着肚子，蜷缩在浣衣局角落的干草堆里，又冷又饿。半夜，
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悄悄地往我怀里塞东西。
是晚晴。她不知从哪弄来两个还热着的馒头，和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公主，快吃。
她压低声音，眼圈红红的。我看着她，心里一暖。我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
另一个，我分了一半给她。你也吃。晚晴推拒着，说她不饿。我硬塞给她。
我们一起吃。吃完馒头，晚晴打开那个油纸包。里面是上好的金疮药。公主，
奴婢给您上药。她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手，看到上面纵横交错的伤口，眼泪又掉了下来。
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一阵清凉的刺痛。我看着晚晴，轻声问：他……还好吗？
晚晴一愣，才知道我问的是沉渊。她摇了摇头。将军这几日，心情很不好。
听守殿的士兵说，他昨晚喝了很多酒，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我的心，猛地一颤。
叫我的名字？他叫我做什么？骂我吗？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呵斥声。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是巡夜的士兵。晚晴吓得脸色一白。公主，我得走了！
她匆匆起身，想从后墙翻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士兵打着火把，冲了进来，
将她团团围住。为首的，是沉渊的副将，李副将。他看了一眼晚-晴，又看了一眼我，
脸色一沉。好啊，竟敢私自探望废人！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晚晴被两个士兵反剪双手，压在地上。我冲过去，想护住她。放开她！
她只是来给我送点吃的！李副将冷笑一声。违抗军令，按律当斩！他拔出刀，
就要朝晚晴砍去。住手！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沉渊负手而立，站在月光下，
脸色比月色还要冷。8.李副将看到沉渊，立刻收刀行礼。将军。沉渊没有理他，
径直走到我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我沾满污泥和血迹的手上。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抬起眼，看向被压在地上的晚晴，和她脚边散落的油纸包。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
听不出喜怒。晚晴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深吸一口气，
替她回答：是我让她来的。沉渊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哦？他挑了挑眉，
似乎在等我的下文。我饿了，让她给我送吃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有错吗？没错。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他转过身，对李副将说：放了她。
李副将有些犹豫：可是将军，她违抗军令……我说的，你没听见？沉渊的声音，
冷了三分。李副将一个激灵，连忙挥手让人放了晚晴。晚晴连滚带爬地跑到我身后，
躲了起来。沉渊看着我，忽然笑了。昭阳，你倒是很有骨气。他走上前，捏住我的下巴，
强迫我与他对视。不过，我倒想看看，你的骨气，能撑到什么时候。他松开我，
转身对身后的士兵吩咐。从今天起，她的一日三餐，按时送来。活，也减半。
管事女官闻言，连忙点头哈腰。是，是，奴婢遵命。沉渊不再看我，转身离去。
走到院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还有。他没有回头。把她的手，治好。说完，
他便消失在夜色中。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