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医生生涯让她养成了精准的生物钟,即使疲惫欲死,也能在需要的时候强制开机。
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强烈,喉咙的干痛提醒着她感染并未完全消退。
但她的大脑己经高速运转起来,分析着现状,规划着下一步。
小桃还在沉睡,呼吸比昨夜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那支葡萄糖,无疑是救命的甘霖。
苏清和轻轻起身,动作间依旧感到头晕目眩。
她扶着墙壁,走到破屋唯一一扇用破木板勉强遮挡的“窗户”前,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荒废的院落,杂草丛生,断壁残垣。
远处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土坯房,同样破败不堪。
这里似乎是城郊的某个废弃村落,人烟稀少。
生存的基本需求——水、食物、安全的庇护所,目前一样都没有。
她回到小桃身边,从急救包里又拿出一支葡萄糖。
想了想,她又拿出那本病历笔记,翻到后面空白的页数,用力撕下几页。
纸张坚韧,是上好的牛皮纸,在这个时代应该也价值不菲。
“小桃,小桃。”
她轻声呼唤。
小桃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苏清和,立刻挣扎着想坐起来:“小姐……别动。”
苏清和按住她,将葡萄糖液和撕下的纸页放在她身边,“你听着,我现在要出去找点吃的和喝的。
你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出去。
如果感觉又头晕无力,就把这个喝了。”
她指了指葡萄糖,“还有这些纸,收好,或许能换点钱。”
小桃看着那晶莹的液体和雪白的纸张,眼中满是惊疑:“小姐,这……这是何物?
您从哪里得来的?
这纸好生奇怪……”苏清和早己想好说辞,面不改色地低声道:“昨夜我昏昏沉沉,似有仙人入梦,赐下这些‘仙露’和‘天纸’,说能助我们渡过难关。
此事你知我知,绝不可对外人提起,否则必有灾祸,明白吗?”
她必须给这些超越时代的东西一个合理的来源,神鬼之说在古代往往是最有效的解释。
小桃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清和冷静而郑重的神情,又想起昨夜那救了自己性命的甘甜“仙露”,心中顿时信了***分。
她用力点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奴婢明白!
小姐是有福之人,得上天庇佑!
奴婢死也不会说出去!”
安抚好小桃,苏清和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衣裙,将手术刀藏在袖中,深吸一口气,走出了破屋。
清晨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根据原身模糊的记忆,朝着可能有集市的方向走去。
脚步虚浮,但她走得异常坚定。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早起的村民,都用一种混杂着好奇、怜悯和疏离的目光打量着她这个明显是“外来落难者”的年轻女子。
苏清和目不斜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不大的集市,熙熙攘攘,有些烟火气。
她走到一个卖粗面饼子的摊贩前,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老板,这个怎么卖?”
苏清和指着那看起来黑乎乎、硬邦邦的饼子。
“两文钱一个。”
壮汉瞥了她一眼,见她衣衫褴褛,语气带着不屑。
苏清和从怀中取出一张撕下的病历纸:“我用这个纸换,可以吗?”
那壮汉接过纸,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咦?
这纸……好生光滑厚实!
俺从未见过这等好纸!”
他狐疑地看向苏清和,“你从哪儿得来的?”
“家传之物,落魄至此,只得变卖。”
苏清和语气平淡。
壮汉眼珠转了转,显然看出了这纸的不凡,但又想压价:“这纸虽好,但不当吃不当喝……一张纸,换两个饼子,顶天了!”
苏清和心中冷笑,这笔记本的纸张质量,放在古代绝对是上品,甚至可能只有达官显贵才用得起。
但她没有争辩,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可以,但我还要一囊清水。”
壮汉想了想,觉得还是赚了,便爽快地包了两个饼子,又用一个脏兮兮的皮囊灌了水,递给苏清和,同时飞快地将那张纸揣进怀里,生怕她反悔。
交易完成,苏清和稍稍松了口气。
有了食物和水,至少能支撑一两天。
她没有停留,立刻按原路返回。
回到破屋,小桃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她回来,才放下心。
主仆二人就着清水,艰难地分食了一个粗面饼子。
饼子粗糙割喉,但对于饥肠辘辘的她们来说,己是无上美味。
另一个饼子,苏清和小心地包起来,作为储备粮。
吃完东西,补充了水分,苏清和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
她开始仔细为小桃检查身体。
长期的饥饿和劳累,让这个小姑娘严重营养不良,体质虚弱。
她需要持续的、更有营养的食物,而不是仅仅靠葡萄糖和粗粮吊命。
“小桃,我们得想办法赚点钱,或者找到更稳定的食物来源。”
苏清和沉声道。
光靠变卖笔记本的纸张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容易引人怀疑。
小桃低下头,小声道:“小姐,都是奴婢没用……不关你的事。”
苏清和打断她,“是我们时运不济。
但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
她看着手中的急救包,心思电转。
里面的药品和器械是保命的底牌,不能轻易动用,更不能暴露。
那么,她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医术本身。
在这个医学落后的时代,一个高明的医生,无论在哪里都应该有立足之地。
或许,她可以从最简单的伤风感冒、跌打损伤开始?
正思索间,破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哭喊声。
“快!
抬进去!
这里没人!”
“爹!
您撑住啊!”
“这破地方,连个郎中都请不到,可怎么办啊!”
苏清和心中一凛,示意小桃别出声,自己悄悄走到门缝边向外望去。
只见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冲进了他们对面的另一间破屋。
那男人似乎是从高处坠落,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身上多处擦伤,鲜血淋漓,人己经昏迷。
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妇人跟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是外伤!
严重的复合伤!
苏清和医生的本能瞬间被激活。
她几乎能立刻在脑中构建出初步诊断:疑似下肢开放性骨折,伴有多处软组织挫裂伤,失血性休克可能。
在这种地方,没有现代医疗条件,这样的伤势,几乎是必死无疑。
救,还是不救?
救,她可能会暴露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自身难保的环境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似乎是更明智的选择。
但是,医生的天职在她心中呐喊。
那是一条生命,就在她眼前流逝。
她拥有拯救他的知识和工具(尽管有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
而且,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验证她医术在这个时代的可行性,甚至可能换取回报的机会?
风险与机遇并存。
苏清和只犹豫了不到三秒钟。
她转身,快速打开急救包,取出无菌纱布、绷带、碘伏棉签、止血粉,以及那套缝合针线。
手术刀和***她暂时不打算动用,情况未明,需留有余地。
“小桃,你留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她低声吩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桃看着小姐突然变得锐利如刀的眼神,和手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害怕,还是用力点头。
苏清和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朝着对面那间充满了绝望哭喊的破屋,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