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总是带着一种爽利又略显萧瑟的意味。
阳光透过潘家园市场边老槐树稀疏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里混杂着尘土、旧货的霉味、还有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甜腻的香气，各种口音的讨价还价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鲜活又嘈杂的市井画卷。
胡八一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绿色仿军大衣，抄着手，和王胖子蹲在他们那个不大的摊位后面，看着人来人往，有点百无聊赖。
“老胡，我说咱这‘金玉满堂’开业也小半个月了，开张吃三年的好事咋就没再碰上呢？”
王胖子打了个哈欠，揉着肚子，“眼瞅着又要交房租了，肚里这点油水都快刮干净了。
要不，咱再把那价格往下松动松动？”
胡八一斜了他一眼：“松动？
再松动咱俩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胖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古玩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得靠‘等’，靠‘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看看人大金牙，哪回不是笑眯眯地把人宰了，人家还乐呵呵给他数钱？”
“他那叫宰客？
他那叫为人民服务，丰富资产阶级的业余文化生活！”
王胖子撇撇嘴，“咱这儿倒好，净丰富无产阶级的站岗时间了。
我这腿都蹲麻了。”
正说着，一个干瘦的身影晃悠了过来，咧着嘴，露出一颗标志性的大金牙，正是大金牙。
“哟，二位爷，这儿晒暖儿呢？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大金牙笑嘻嘻地蹲下来，递过两根烟。
“正批判你那资本主义奸商做派呢。”
胡八一接过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哎呦喂，胡爷，您这可冤枉死我了。”
大金牙叫起屈来，“我这可是童叟无欺，诚信经营，全潘家园谁不知道我大金牙最实在？
胖子，你说是不是？”
王胖子哼了一声：“实在？
实在的都快流油了。
金爷，有好事想着点哥们，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大金牙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还真让您说着了。
我这儿啊，刚得了个信儿，有个‘乡下铲子’（指单独行动、货源来路不明的土夫子）手里好像有点硬货，急着出手，模样有点怪，我看不太准，心里没底，没敢首接收。
想着二位爷是行家，尤其是胡爷，眼力毒，要不……一起去给掌掌眼？”
胡八一还没说话，王胖子眼睛先亮了：“硬货？
什么路份的？
哪个坑出来的？”
“说不准，”大金牙摇摇头，“那哥们嘴严得很，只说是西边大山里刨出来的，看着年头可不短了，绿锈斑驳的，带着股子邪性。
我瞅着那纹路，不像中原的玩意儿。”
“西边？”
胡八一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精绝古城和昆仑冰川的经历，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土地总是让他有些莫名的警觉，“具体西到哪儿？”
“没说，神神叨叨的。”
大金牙凑得更近，“不过，我看他那脸色不太好，蜡黄，像是受了惊又像是沾了病，催得急，价格应该好商量。
怎么样，胡爷，过去瞅瞅？
万一是个漏呢？”
胡八一沉吟了一下。
他其实不太想再沾这些来路不明，尤其是带着“邪性”的东西。
过去的经历让他深知，有些东西带来的不是财富，而是麻烦，甚至是灾难。
但看着王胖子那期盼的眼神，再想想日渐干瘪的钱包，他还是点了点头。
“成，去看看。
不过说好了，就看看，看不准绝对不收。”
“得嘞！
您就放心吧！”
大金牙喜笑颜开，前面带路。
三人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到市场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只见一个穿着脏兮兮棉袄、缩着脖子的男人蹲在墙角，面前铺着一块破蓝布，上面零零散放了几件东西：几个生坑的陶罐，几枚锈蚀严重的半两钱，还有一把断了的青铜短剑。
那男人约莫西十多岁，脸色果然如大金牙所说，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窝深陷，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惶恐，不时警惕地西下张望。
大金牙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那男人抬起头，警惕地打量了胡八一和王胖子几眼，特别是仔细看了胡八一的面相，这才迟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残片。
厚度约一指，边缘不规则，断口陈旧，布满了厚厚的、颜色深沉的绿锈，间或露出一点暗金色的底子。
残片表面刻着极其繁复精细的纹路，那纹路并非中原常见的云雷纹、饕餮纹或蟠螭纹，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扭曲盘旋又透着某种古老规律的奇异符号，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类似星辰的点状标记。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残片的一个角落，有两个虽然古老变形，但依稀可辨的铭文——那是一种比甲骨文更古老、更难以解读的文字，但胡八一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认得这种文字的风格，在龙岭迷窟的西周幽灵墓和精绝古城的神殿中，他曾见过类似的！
这两个字，似乎是……“昆仑”？！
王胖子伸手想去拿，那男人却猛地缩回手，紧紧攥着残片，连连摇头，嘴里嘟囔着：“不能首接碰……不能首接碰……邪门得很……嘿，我说你这人……”王胖子有些不乐意。
胡八一拦住了胖子，他蹲下身，仔细地隔着一段距离观察那块残片。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寒刺骨的诡异气息似乎从残片上散发出来，让他脖颈后的汗毛微微立起。
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
“老乡，”胡八一尽量让语气平和，“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男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飘忽：“……西面……很深的山里……不是墓……是个塌了一半的祭坛……跟它一起的……还有……还有……”他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说不下去了。
“还有什么？”
胡八一追问。
“血……好多血……还有影子……抓不着的影子……”男人声音发颤，“一起去的五个人，就我一个跑出来了……回来就天天做噩梦，发烧……这东西留不得，留不得啊！”
大金牙在一旁小声对胡八一说：“胡爷，我看这哥们是吓破胆了，这东西估计是有点说道。
您看这纹路，这锈色，绝对是老东西，就是这造型……忒怪了。”
胡八一的心跳有些加速。
昆仑……祭坛……诡异的符号……不祥的气息……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但同时，一种被命运牵引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雮尘珠的诅咒解除后，他本以为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但这块突然出现的青铜残片，似乎又将他和那片神秘莫测的西部土地联系了起来。
“老乡，你想换个什么价？”
胡八一沉声问道。
男人伸出三根手指，又很快缩回两根，急切地说：“一百……不，八十！
八十块就行！
够我买张车票回家就行！
这邪乎东西，我是一刻也不想留在身边了！”
王胖子一听这价格，眼睛更亮了，捅了捅胡八一，低声道：“老胡，这漏可不小啊！
就算东西邪性，光这铜份量也不止八十了！”
胡八一没有理会胖子，他盯着那块青铜残片，又看了看那男人惊惶失措的脸，沉默了几秒钟。
他知道，这东西很可能是个极大的麻烦，甚至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件事物都要棘手。
那股不祥的气息做不了假。
但“昆仑”那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
而且，这男人也确实可怜。
最终，他叹了口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数了一百块塞到男人手里：“这是一百块，拿着赶紧回家吧，找个大夫看看病。
这东西，我收了。”
男人接过钱，愣愣地看了胡八一一眼，似乎没想到能多卖二十块，连说了几声“谢谢”，也顾不上那些陶罐和铜钱了，把蓝布一卷，像是生怕胡八一反悔一样，低着头急匆匆地挤进人群，转眼就消失了。
“嘿！
这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王胖子嘟囔道。
大金牙搓着手笑道：“胡爷仁义！
怎么样，这东西？”
胡八一没说话，从摊位上拿过一双准备吃饭用的旧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青铜残片，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包裹好，放进大衣内袋里。
那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依然清晰。
“看不准，先拿回去研究研究。”
胡八一脸色有些凝重，“金爷，谢了。
回头真要是件好东西，亏待不了你。”
“瞧您说的，咱哥们谁跟谁啊！”
大金牙笑道。
回到摊位，王胖子迫不及待地问：“老胡，真是一百块买了个邪物啊？
那孙子说的什么血啊影子的，听着可够瘆人的。”
胡八一望着远处熙攘的人群，目光似乎没有焦点：“胖子，记得精绝古城吗？
记得昆仑冰川下的九层妖楼吗？”
“哎呦喂，提那儿干嘛？
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想起来后脊梁还冒凉气呢。”
王胖子打了个冷战。
“这块铜片上的气息，和那些地方有点像，但又有点不一样……”胡八一低声道，“更古老，更……说不清。
而且，那上面刻的字，好像是‘昆仑’。”
“昆仑？”
王胖子愣了一下，“万山之祖？
这来头可大了去了！
难不成是西王母的宝贝？”
“谁知道呢。”
胡八一摇摇头，“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他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他总觉得，这块无意中得来的青铜残片，就像一把钥匙，似乎无意中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悄然弥漫心头。
下午收摊回到他们租住的小院，胡八一立刻关起门来，在灯下再次仔细研究那块青铜残片。
他用软毛刷轻轻拂去表面的浮尘，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星辰标记在灯光下更显诡异神秘。
他用纸笔将纹路仔细地拓印下来，越看越觉得这些符号蕴含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规律和力量。
王胖子在一旁看着，既好奇又有点发怵：“老胡，看出啥名堂没？
值钱不？”
胡八一摇摇头：“年代绝对古老，工艺极其精湛，绝非普通器物。
但具体是做什么用的，看不懂。
这些符号，我从未在任何文献记载里见过类似的。”
就在他试图辨认其中一个类似眼睛的符号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胖子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过去接电话：“喂？
谁啊？
……哦？
Shirley杨啊！
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
国际长途死贵的……啥？
你说啥？
慢点慢点……”王胖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惊讶而严肃起来。
胡八一抬起头，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腾到了顶点。
只见王胖子捂着听筒，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对胡八一压低声音说：“老胡，邪了门了！
Shirley杨说，她正在美国研究那个雮尘珠，今天下午，那珠子……那珠子自己突然放出一阵弱光，还微微发烫，指向的方向……她查了地图，说大概就是昆仑山的位置！”
胡八一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大衣内袋里那块冰冷坚硬的青铜残片。
昆仑残片刚刚到手，远在太平洋彼岸的雮尘珠就产生了异动指向昆仑……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风暴，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汇聚。
而他们，仿佛又一次被无形的命运之手，推到了漩涡的边缘。
阳光透过潘家园市场边老槐树稀疏的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里混杂着尘土、旧货的霉味、还有烤红薯和糖炒栗子甜腻的香气，各种口音的讨价还价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鲜活又嘈杂的市井画卷。
胡八一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绿色仿军大衣，抄着手，和王胖子蹲在他们那个不大的摊位后面，看着人来人往，有点百无聊赖。
“老胡，我说咱这‘金玉满堂’开业也小半个月了，开张吃三年的好事咋就没再碰上呢？”
王胖子打了个哈欠，揉着肚子，“眼瞅着又要交房租了，肚里这点油水都快刮干净了。
要不，咱再把那价格往下松动松动？”
胡八一斜了他一眼：“松动？
再松动咱俩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胖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古玩这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得靠‘等’，靠‘缘’。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看看人大金牙，哪回不是笑眯眯地把人宰了，人家还乐呵呵给他数钱？”
“他那叫宰客？
他那叫为人民服务，丰富资产阶级的业余文化生活！”
王胖子撇撇嘴，“咱这儿倒好，净丰富无产阶级的站岗时间了。
我这腿都蹲麻了。”
正说着，一个干瘦的身影晃悠了过来，咧着嘴，露出一颗标志性的大金牙，正是大金牙。
“哟，二位爷，这儿晒暖儿呢？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大金牙笑嘻嘻地蹲下来，递过两根烟。
“正批判你那资本主义奸商做派呢。”
胡八一接过烟点上，深吸了一口。
“哎呦喂，胡爷，您这可冤枉死我了。”
大金牙叫起屈来，“我这可是童叟无欺，诚信经营，全潘家园谁不知道我大金牙最实在？
胖子，你说是不是？”
王胖子哼了一声：“实在？
实在的都快流油了。
金爷，有好事想着点哥们，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大金牙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还真让您说着了。
我这儿啊，刚得了个信儿，有个‘乡下铲子’（指单独行动、货源来路不明的土夫子）手里好像有点硬货，急着出手，模样有点怪，我看不太准，心里没底，没敢首接收。
想着二位爷是行家，尤其是胡爷，眼力毒，要不……一起去给掌掌眼？”
胡八一还没说话，王胖子眼睛先亮了：“硬货？
什么路份的？
哪个坑出来的？”
“说不准，”大金牙摇摇头，“那哥们嘴严得很，只说是西边大山里刨出来的，看着年头可不短了，绿锈斑驳的，带着股子邪性。
我瞅着那纹路，不像中原的玩意儿。”
“西边？”
胡八一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精绝古城和昆仑冰川的经历，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土地总是让他有些莫名的警觉，“具体西到哪儿？”
“没说，神神叨叨的。”
大金牙凑得更近，“不过，我看他那脸色不太好，蜡黄，像是受了惊又像是沾了病，催得急，价格应该好商量。
怎么样，胡爷，过去瞅瞅？
万一是个漏呢？”
胡八一沉吟了一下。
他其实不太想再沾这些来路不明，尤其是带着“邪性”的东西。
过去的经历让他深知，有些东西带来的不是财富，而是麻烦，甚至是灾难。
但看着王胖子那期盼的眼神，再想想日渐干瘪的钱包，他还是点了点头。
“成，去看看。
不过说好了，就看看，看不准绝对不收。”
“得嘞！
您就放心吧！”
大金牙喜笑颜开，前面带路。
三人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到市场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
只见一个穿着脏兮兮棉袄、缩着脖子的男人蹲在墙角，面前铺着一块破蓝布，上面零零散放了几件东西：几个生坑的陶罐，几枚锈蚀严重的半两钱，还有一把断了的青铜短剑。
那男人约莫西十多岁，脸色果然如大金牙所说，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眼窝深陷，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惊魂未定的惶恐，不时警惕地西下张望。
大金牙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那男人抬起头，警惕地打量了胡八一和王胖子几眼，特别是仔细看了胡八一的面相，这才迟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
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残片。
厚度约一指，边缘不规则，断口陈旧，布满了厚厚的、颜色深沉的绿锈，间或露出一点暗金色的底子。
残片表面刻着极其繁复精细的纹路，那纹路并非中原常见的云雷纹、饕餮纹或蟠螭纹，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扭曲盘旋又透着某种古老规律的奇异符号，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类似星辰的点状标记。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残片的一个角落，有两个虽然古老变形，但依稀可辨的铭文——那是一种比甲骨文更古老、更难以解读的文字，但胡八一的瞳孔却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认得这种文字的风格，在龙岭迷窟的西周幽灵墓和精绝古城的神殿中，他曾见过类似的！
这两个字，似乎是……“昆仑”？！
王胖子伸手想去拿，那男人却猛地缩回手，紧紧攥着残片，连连摇头，嘴里嘟囔着：“不能首接碰……不能首接碰……邪门得很……嘿，我说你这人……”王胖子有些不乐意。
胡八一拦住了胖子，他蹲下身，仔细地隔着一段距离观察那块残片。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寒刺骨的诡异气息似乎从残片上散发出来，让他脖颈后的汗毛微微立起。
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
“老乡，”胡八一尽量让语气平和，“这东西，从哪里来的？”
男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神飘忽：“……西面……很深的山里……不是墓……是个塌了一半的祭坛……跟它一起的……还有……还有……”他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说不下去了。
“还有什么？”
胡八一追问。
“血……好多血……还有影子……抓不着的影子……”男人声音发颤，“一起去的五个人，就我一个跑出来了……回来就天天做噩梦，发烧……这东西留不得，留不得啊！”
大金牙在一旁小声对胡八一说：“胡爷，我看这哥们是吓破胆了，这东西估计是有点说道。
您看这纹路，这锈色，绝对是老东西，就是这造型……忒怪了。”
胡八一的心跳有些加速。
昆仑……祭坛……诡异的符号……不祥的气息……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但同时，一种被命运牵引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雮尘珠的诅咒解除后，他本以为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但这块突然出现的青铜残片，似乎又将他和那片神秘莫测的西部土地联系了起来。
“老乡，你想换个什么价？”
胡八一沉声问道。
男人伸出三根手指，又很快缩回两根，急切地说：“一百……不，八十！
八十块就行！
够我买张车票回家就行！
这邪乎东西，我是一刻也不想留在身边了！”
王胖子一听这价格，眼睛更亮了，捅了捅胡八一，低声道：“老胡，这漏可不小啊！
就算东西邪性，光这铜份量也不止八十了！”
胡八一没有理会胖子，他盯着那块青铜残片，又看了看那男人惊惶失措的脸，沉默了几秒钟。
他知道，这东西很可能是个极大的麻烦，甚至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件事物都要棘手。
那股不祥的气息做不了假。
但“昆仑”那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
而且，这男人也确实可怜。
最终，他叹了口气，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数了一百块塞到男人手里：“这是一百块，拿着赶紧回家吧，找个大夫看看病。
这东西，我收了。”
男人接过钱，愣愣地看了胡八一一眼，似乎没想到能多卖二十块，连说了几声“谢谢”，也顾不上那些陶罐和铜钱了，把蓝布一卷，像是生怕胡八一反悔一样，低着头急匆匆地挤进人群，转眼就消失了。
“嘿！
这孙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王胖子嘟囔道。
大金牙搓着手笑道：“胡爷仁义！
怎么样，这东西？”
胡八一没说话，从摊位上拿过一双准备吃饭用的旧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青铜残片，用一块干净的软布包裹好，放进大衣内袋里。
那冰冷的触感隔着布料依然清晰。
“看不准，先拿回去研究研究。”
胡八一脸色有些凝重，“金爷，谢了。
回头真要是件好东西，亏待不了你。”
“瞧您说的，咱哥们谁跟谁啊！”
大金牙笑道。
回到摊位，王胖子迫不及待地问：“老胡，真是一百块买了个邪物啊？
那孙子说的什么血啊影子的，听着可够瘆人的。”
胡八一望着远处熙攘的人群，目光似乎没有焦点：“胖子，记得精绝古城吗？
记得昆仑冰川下的九层妖楼吗？”
“哎呦喂，提那儿干嘛？
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想起来后脊梁还冒凉气呢。”
王胖子打了个冷战。
“这块铜片上的气息，和那些地方有点像，但又有点不一样……”胡八一低声道，“更古老，更……说不清。
而且，那上面刻的字，好像是‘昆仑’。”
“昆仑？”
王胖子愣了一下，“万山之祖？
这来头可大了去了！
难不成是西王母的宝贝？”
“谁知道呢。”
胡八一摇摇头，“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他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他总觉得，这块无意中得来的青铜残片，就像一把钥匙，似乎无意中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悄然弥漫心头。
下午收摊回到他们租住的小院，胡八一立刻关起门来，在灯下再次仔细研究那块青铜残片。
他用软毛刷轻轻拂去表面的浮尘，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星辰标记在灯光下更显诡异神秘。
他用纸笔将纹路仔细地拓印下来，越看越觉得这些符号蕴含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规律和力量。
王胖子在一旁看着，既好奇又有点发怵：“老胡，看出啥名堂没？
值钱不？”
胡八一摇摇头：“年代绝对古老，工艺极其精湛，绝非普通器物。
但具体是做什么用的，看不懂。
这些符号，我从未在任何文献记载里见过类似的。”
就在他试图辨认其中一个类似眼睛的符号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胖子被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过去接电话：“喂？
谁啊？
……哦？
Shirley杨啊！
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
国际长途死贵的……啥？
你说啥？
慢点慢点……”王胖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惊讶而严肃起来。
胡八一抬起头，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腾到了顶点。
只见王胖子捂着听筒，一脸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对胡八一压低声音说：“老胡，邪了门了！
Shirley杨说，她正在美国研究那个雮尘珠，今天下午，那珠子……那珠子自己突然放出一阵弱光，还微微发烫，指向的方向……她查了地图，说大概就是昆仑山的位置！”
胡八一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大衣内袋里那块冰冷坚硬的青铜残片。
昆仑残片刚刚到手，远在太平洋彼岸的雮尘珠就产生了异动指向昆仑……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风暴，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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