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镇后，沈砚一行人一路向南，沿途尽是荒山野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
吱吱仗着自己识路，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停下来扒拉几下草丛，指望能找到什么宝贝，石敢当则一步一挪地跟在沈砚身后，生怕走丢，那憨实的模样，倒像极了万年前被青玄缠着问功法时的样子。
说起青玄，沈砚的思绪又飘回了远古。
当年青玄破了先天道体的桎梏后，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却偏偏是个急性子，练剑练到走火入魔，浑身灵力乱窜，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找他哭诉，说自己肯定成不了大道。
沈砚那时无奈，只得将自己的“静心诀”简化后传给他，又罚他在昆仑冰洞面壁百年，磨磨他的性子。
后来青玄道祖执掌道门，每逢弟子急躁，便也罚他们面壁，倒成了仙界道门的一桩趣谈。
“仙师！
等等我！”
吱吱的叫喊声拉回了沈砚的思绪。
只见那灰毛小鼠正被一棵歪脖子古树缠住，树藤像长了眼睛似的，死死捆住它的尾巴，树顶的枝桠上，还挂着个圆滚滚的绿果子，散发着诱人的灵气。
“放开本大王！
那灵果是我先看到的！”
吱吱张牙舞爪地挣扎，尾巴却被缠得更紧，疼得它龇牙咧嘴。
石敢当见状，大吼一声冲过去，抡起拳头就往树干上砸。
“咚”的一声巨响，古树纹丝不动，石敢当反而被震得后退三步，捂着拳头龇牙：“这树成精了！
还挺硬！”
沈砚走上前，目光扫过古树，嘴角微扬。
这是一只千年树妖，本体是“凝灵树”，生性贪吃，尤其喜欢灵果，刚才那果子是它辛苦培育了百年的“凝露果”，被吱吱盯上，自然不肯放手。
不过这树妖灵智不高，手段也拙劣，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吱吱这种小角色。
“罢了，不过是个贪吃的小家伙。”
沈砚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灵力落在树藤上，树藤瞬间松开，吱吱跌坐在地，揉着尾巴哼哼唧唧。
而那棵歪脖子古树则剧烈摇晃起来，枝叶簌簌作响，竟从树干上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沈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仙……仙师饶命！
小的不是故意欺负您的随从，只是这果子……”树妖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几分委屈。
吱吱一听不乐意了，跳起来叉腰：“什么随从！
本大王是仙师的得力助手！
还有，那果子明明是我先发现的！”
“是我种的！”
树妖反驳。
“我先看到的！”
“我种的！”
一人一妖吵得不可开交，石敢当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帮腔：“吱吱说得对！
先看到就是你的！”
沈砚无奈摇头，从怀中摸出一粒不起眼的种子，随手丢给树妖：“此乃‘碧灵子’，种下后三年便可结出碧灵果，灵气比凝露果浓郁十倍。”
树妖眼睛瞬间亮了，连忙用树枝接住种子，小心翼翼地藏在树洞里，对着沈砚连连作揖：“多谢仙师！
多谢仙师！
那凝露果……就当小的赔罪了！”
说着，树枝摘下那枚绿果子，递到吱吱面前。
吱吱得意地哼了一声，叼过果子就往嘴里塞，刚咬一口，眼睛就瞪得溜圆，含糊不清地喊：“好吃！
仙师，这果子太好吃了！”
沈砚没理会它的咋呼，目光落在树妖身上，淡淡道：“此去龙凤山，还有多少路程？
沿途可有异常？”
树妖想了想，道：“往前再走五百里，便是黑风谷，谷里有只黑风豹妖，性子暴躁，经常拦路抢劫，过往修士都不敢轻易招惹。
过了黑风谷，再走两千里，就是龙凤山了。
不过近来黑风谷那边，好像有异样的气息，小的也说不清楚。”
沈砚颔首，心中微动。
黑风豹妖？
以他如今的实力，自然不惧，只是那异样的气息，倒让他多了几分留意。
一行人又走了半日，天色渐暗，便在一处山洞歇息。
吱吱吃了凝露果，精力充沛，围着山洞转了一圈，回来时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献宝似的递给沈砚：“仙师，今晚我们烤野兔吃！”
石敢当立刻凑过来，眼睛放光：“我来烤！
我最会烤肉了！”
说着，不等沈砚答应，就抢过野兔，生火烤了起来。
可惜他手笨，没过多久，野兔就被烤得焦黑，散发着一股糊味。
“哎呀！
烤糊了！”
石敢当急得满头大汗，手忙脚乱地翻着野兔，结果一不小心，野兔掉在地上，滚到了洞口。
就在这时，洞口突然传来一阵“呜呜”的叫声，一只浑身漆黑、只有尾巴尖带点白的小狼妖探进脑袋，怯生生地看着地上的焦野兔，口水首流。
这小狼妖只有半人高，眼神纯真，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的气息也很微弱，显然是刚化形不久。
吱吱见状，立刻炸毛：“哪里来的小贼！
敢抢本大王的野兔！”
小狼妖吓得一哆嗦，连忙后退几步，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小声说：“我……我好饿……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沈砚看着小狼妖，目光柔和了几分。
这小狼妖身负“玄冰狼”血脉，只是血脉稀薄，又独自在外生存，着实不易。
他捡起地上的焦野兔，抬手一抹，一道灵力掠过，焦黑的外皮脱落，露出里面鲜嫩的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拿去吃吧。”
沈砚将野兔递给小狼妖。
小狼妖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接过野兔，对着沈砚鞠了一躬，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谢谢仙师……我叫墨影，爹娘都被黑风谷的黑风豹杀了，我一首躲在这里……”石敢当听了，顿时义愤填膺：“那黑风豹太可恶了！
仙师，我们去教训它！”
吱吱也附和：“对！
替墨影报仇！”
沈砚看着墨影，心中思绪翻涌。
万年前，他曾在北境救下一只受伤的玄冰狼，那狼妖天赋异禀，他传了它一套《冰煞诀》，后来那狼妖成了北境妖域的霸主，护得一方安宁。
墨影，怕是它的后代吧。
“黑风谷，我们会去的。”
沈砚淡淡道，“你若无处可去，便随我们一同走吧。”
墨影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多谢仙师！
墨影愿意追随仙师！”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一行人继续赶路，队伍里多了个沉默寡言却十分乖巧的墨影，倒是让吱吱多了个“欺负”的对象，时不时逗弄一下墨影，惹得墨影脸红耳赤，石敢当则在一旁哈哈大笑，旅途倒也不显得枯燥。
走了三日，终于抵达黑风谷。
谷口阴风呼啸，黑雾弥漫，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咆哮声。
沈砚刚踏入谷口，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很淡，却让他瞳孔微缩——那是他当年传给水灵仙子的“水华诀”的气息，只是如今变得驳杂不堪，带着几分暴戾。
水灵仙子……那个当年总爱跟在青玄身后，抢他丹药的小姑娘，后来成了掌管西海的水灵仙子，统御水族，威名远扬。
她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黑风谷？
“仙师，怎么了？”
石敢当见沈砚停下脚步，疑惑地问。
沈砚收回目光，眸中闪过一丝凝重：“里面的情况，有些复杂。”
他抬脚继续往里走，黑雾在他周身自动散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谷中乱石嶙峋，地上布满了妖兽的骸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一只身形庞大的黑风豹妖正趴在上面，浑身散发着浓郁的煞气，而在它身边，竟站着一个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子，女子面容模糊，周身环绕着驳杂的水汽，正是那“水华诀”的气息。
“那女子……”沈砚心中一动，难道是水灵仙子的后人？
还是说……就在这时，黑风豹妖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猛地转过头，一双凶戾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砚一行人，咆哮着扑了过来。
石敢当立刻挡在前面，大吼一声：“看我的！”
沈砚却抬手拦住了他，淡淡道：“不必，我来。”
他缓步上前，面对扑来的黑风豹妖，只是轻轻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便笼罩了黑风豹妖。
黑风豹妖瞬间僵在半空，动弹不得，眼中充满了恐惧，原本凶戾的气息瞬间消散，竟对着沈砚瑟瑟发抖。
那蓝色衣裙的女子见状，脸色骤变，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竟敢管我黑风谷的事！”
沈砚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淡淡道：“水华诀，不是让你用来助纣为虐的。”
女子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水华诀？”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屈指一弹，一道灵力射入女子体内。
女子闷哼一声，周身驳杂的水汽瞬间消散，眼神也恢复了几分清明，看着黑风豹妖，脸上露出一丝愧疚：“我……我被它的煞气影响，失了心智……”黑风豹妖见女子恢复清醒，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被沈砚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
沈砚看着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怀念：“你师父，是谁？”
女子愣了愣，随即道：“我师父是水云师太，她说，水华诀是我派的镇派之宝，源自上古一位仙子。”
水云师太……沈砚心中了然，想来是水灵仙子的传承者。
万万载了，连水灵仙子的传承，都己经换了不知多少代。
他收回压制黑风豹妖的力量，淡淡道：“此豹妖煞气缠身，若能加以引导，尚可教化。
你既修水华诀，当以慈悲为怀，渡人渡己。”
女子重重点头，对着沈砚深深一拜：“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谨记教诲。”
沈砚颔首，转身对着吱吱等人道：“走吧。”
一行人离开黑风谷，继续向南前行。
墨影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风谷，小声对吱吱说：“仙师好厉害……”吱吱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
我家仙师可是最厉害的！”
沈砚听着身后的对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这世间行走，竟处处能见到旧徒的传承，或许，重逢的日子，并不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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